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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何日照我還

來源:江華新聞網 作者:湯夢才 編輯:redcloud 2017-06-12 15:32:11
江華融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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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我的土地,是自由的!故鄉的泥土啊,

你正在尋找的,就在眼前,已經與你碰面……

——  荷爾德林《還鄉——致親人》

 

每年103日到來的時候,心情總是那么激動,淚水忍不住往外涌。那可是55年前,我和妹妹,歷經三省四十二個縣,在多少素不相識的叔叔阿姨幫助下,回到故鄉與親人團聚的紀念日。

朋友們聽了我和妹妹的故事,產生了質疑,他們驚訝地問:夢哥,你爸在湖南,你媽在四川青神,他們是怎么結合的,又是怎么分開的,而你和妹妹又是怎樣被媽媽帶到四川去的呢?面對朋友的疑向,牽出了我們家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還得從抗日戰爭說起。日本人打到沱江,當時任江華縣稅務局長的劉雅彬逃到四川青神縣任稅務局長。抗日戰爭勝利后,他寫了一封信給我父親,信的意思是請我父親到寧遠他老家,把他婆娘崽女送到四川青神縣,因劉雅彬在江華任民國政府稅務局長時,我父親曾在他的手下當過稅務員,我父親一向為人忠厚故以托之。

父親受人之托也難以推辭,但又苦于不識從竹元寨到寧遠的路,解放前可沒有現在這四通八達的公路網。只有那些長期從事挑腳的腳夫,才能認識那些用草鞋踏出的小路。

父親接到劉雅彬的信,只好請同村的諢名叫“搭步”的腳夫帶路到寧遠,劉的家屬為感謝搭步的帶路之恩,所有的家具物件盡搭步挑選。說來也好笑,他衣服布革全不要,只要兩口大鐵鍋,在當時看來,也許是最需要不過的了。

搭步回竹元寨,父親就從寧遠把劉雅彬的母親妻兒車行船載,從寧遠出發,出湖南、入湖北、抵山城直達青神縣。

劉雅彬見到高堂妻兒,不知如何感謝我父親才好,有意留父親在他手下工作;父親思鄉心切,執意不肯,劉雅彬對父親說:我想讓你到青神縣治下的鹽關去做見習稅務員,三個月后你實在不愿干,我也不留你。父親見盛情難卻,只好笑著說“那可是說好了的!”這時正逢我媽曾詠菊從眉山高等師范畢業,待教閨中。劉雅彬見其人才可以,就有意撮合其婚事,以達到報恩、留我父親在四川的雙重意思,心想,你在四川成了家總不會走了吧。也是前世有緣,父母一見鐘情,婚后三個月,父親還是沒讓母親知道,不辭而別,回到湖南江華。那時解放戰爭已經打響,四川的局勢也很緊張,也許父親不想趟那淌渾水,所以才不辭而別。

中國的女子、講究從一而終,何況母親受的教育都是傳統教育。父親一走,下懷有身孕的母親,那自然是悲痛怨恨,苦不堪言。但也無法,只能兩地情牽。父親走后,母親于1947年農歷7月生下一女,取名川兒。寫信告訴父親,并把女兒的照片寄給父親,要父親到四川接人。父親接到信后,真是喜從天降,轉而顧慮重重,喜的是湯門有后、香火得以延續。顧慮的是故友大恩難報,自已不辭而別,無顏以對。思來想去,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千里傳書,希望母親獨自帶女兒出川。母親見信中所說也是,只好披星戴月,千里尋夫,也見母親一片衷情。

母親坐輪船到達漢口,又經長沙到達衡陽,父親是在衡陽接到母親的,其中悲喜自不必說。其實父親接到母親,心里也不好過,卻是憂大于喜。從衡陽出發,有車就坐車,無車就請轎子,等轎子抬到屋的時候,母親才發現父親家里早己有了一個老婆,母親真是氣不打一處出,大罵父親欺騙了她。大娘生了二胎,第一胎是女娃,出世以來人見人愛,乖巧玲瓏自不必說,父親為她取名:一塔油!意思是百般珍貴,生怕潑掉,不料9歲那年夭折。后來生下第二胎,一個男兒,結果也因“扯七朝風”——一種滿月后不出七天抽風致命的急病而亡。父親為繼承香火,把母親騙了,對母親只好百般依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誰叫自己有錯在先,何況母親還是大學生,知識分子。

母親一到父親家就搬出外面住,先后在林家、彭家、沱江老武裝部旁的唐家和徐家大屋住過。1950年正月二十日,母親在竹園寨彭家生下我,一年半后,母親在沱江老武裝部的唐家又生下我的妹妹君君。解放初期母親還教過夜校,1954年就和父親離婚了。離婚后,母親非常思念四川青神老家。猶記得母親在許多個月夜,帶著我和妹妹在沱江街頭漫步,她常會抬頭凝視著那輪皎潔的月亮,憂傷地低吟著李白的《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母親吟誦完詩后,常常是淚流滿面,對我說:“夢娃啊,我曾對外婆說過,12年后我就回家看她的,我死也要死回四川青神老家去!”后來,母親向江華管教育的教育科科長韓慧英提出參加工作的請求。韓科長考慮到離了婚的母親,又有兩個小孩,生活非常困難,就先安排她幫縣委會的干部們織毛衣,還推薦她到長沙考革命大學,無奈母親在進考場時身患重病,暈倒在地,沒有考上。后來,韓科長先后又安排她在沱江完小(一小)、江永縣干部學校、消江灣任教。1958年冬天,母親又向教育部門提出回四川的要求,很快得到批準,母親立即帶著我和妹妹踏上回四川的遙遠路途……

此時,正值“三年困難時期”,到處鬧饑荒,甚至餓死人的現象都很平常。母親領著我們回到四川青神后,外婆、舅舅都倍感驚訝,沒想到12年后母親真的回來了。大家抱頭痛哭后,生活還得繼續。堅強的母親仍然帶著我和妹妹獨自生活。母親在離青神西山公社30里的桂花還教過書,記得每一次去桂花我媽教書的地方,都要從毛次影烈士的墓前經過。在桂花我第一次吃了椿芽煎蛋,那味道還不錯。可是,僅憑母親那點微薄的工資,我們的生活仍極其困難,經常吃不飽。為了養活我和妹妹,母親經常從自己嘴里省下僅有的口糧,盡量讓我們多吃一點,哪怕多吃一口也好。本來體質一直不好的母親,就這樣在愛情悲劇的打擊和生活的饑饉中,愛恨交加,憂傷過度,  1961年春患上嚴重的水腫病。還記得母親掙扎著走到樂山二姨家去治過病,她還對我說:“夢娃,你在家帶好妹妹,我到二姨家去治病,以后要每個月給我送米到二姨家去。”二姨家離青神近90里路,十一歲的我每個月硬是挑著18斤大米,翻山越嶺,一步一步走到樂山二姨家。漸漸地,母親的病竟然越來越嚴重,最后是一病不起。記得有一次我去二姨家拿錢回青神購米,母親最后一次對我說:“夢娃,你回去要早點來!”這時,我抬頭看看母親,她的眉毛已經豎立起來,目光死死地盯著我,非常嚇人。兩天后,當我挑著米再次來到樂山市東大街83號二姨家時,才知道母親早在兩天前,即1961327日去世。母親從此丟下十一歲的我和八歲的妹妹,陰陽兩隔。當我掀開被單,抱著去世的母親大聲痛哭時,記得母親的眼睛仍然對著房門口,斜視著遠方,似乎她一直在牽掛著我和妹妹,等著我的到來……后來舅父和二姨把母親埋葬于樂山市青果山。

母親去世后,我和妹妹在四川青神又生活了6個月。二姨每個月寄6元錢養我和妹妹,常常買了米就買不了菜,有上頓沒下頓,也就失學了,我們不知道到那里去掙點錢,只能把母親留下的東西一一變賣維持生計。到了后來沒有任何東西可賣,只知道一個餓字。原本22斤米一個月,長江流域受災要自動捐獻2斤,一個月22斤就只剩下20斤。第二年黃河流域又受災,又自動捐款2斤,就只剩下18斤一個月。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又沒有肉類小菜可吃,常常是上半個月把下半個月的糧食吃完,下半個月餓,餓得最長的是7天只吃了一餐飯,餓急了連后園種的牛耳菜秧苗都生吃了。

母親在樂山二姨家病故后,留下11歲的我和8歲的妹妹,遠在湖南的父親托在成都丁道架橋隊的趙達雄叔叔帶我和妹妹回湖南。接到信的時候,是1961910日下午5點,信上說要我和妹妹91212點正到成都火車北站旅行服務社會面,帶我們回湖南。時間只有一天半,青神離成都300多里,時間那么急,作為11歲的我和8歲的小妹妹,真是難于上青天啊。

當時青神還沒有通眉山的車。我打好遷移,已是下午5點多鐘,帶著8歲的妹妹含著淚慢慢地離開母親的故鄉。青神城的街道房屋在我的目光中變得漂渺,我好象不認識它了。我走出青神城,哭了,妹妹也哭得那么的傷心。我只能在心中說:別了,我的母親!別了,我可愛的青神城!到了離青神12里路名叫順風的小村莊,天黑下來。我們只好把身上少得可憐的20元錢拿出一部份來住旅店,我們兄妹倆怎么也睡不著。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有人說:“天快亮了,咱們趕路吧!”我一驚,趕緊把妹妹叫醒:“君君,快起來,咱們趕路吧,如果1212點正會不到趙叔叔,我們將回不到湖南父親那里!”記得那兩個同住旅店的叔叔一個30來歲,一個40來歲,一般個子。我和妹妹和老板打個招呼,尾隨他們走出旅店,兩個叔叔說:“小朋友,你們到那里去啊?”我把情況對他們說了,他們說:“真可憐!你們兄妹到眉山趕車,我們只能同走30里路,剩下40里還得你兄妹單獨走。”兩個叔叔真好,他們輪流背著妹妹走完30里路,到了分路的時候,說:“小朋友,你兄妹順著這條大路筆直走就到眉山了。”我謝過兩位叔叔,拉著妹妹繼續趕路。我背妹妹一會兒,拉著妹妹走一會兒,我累得背不動了,又嚇著妹妹走,說:“有鬼的!”妹妹只好站起來跟我走。第二天太陽出山的時候,我們看到了城市和煙囪。我問路邊的老大爺:“爺爺,那城市和煙囪是眉山城嗎?”爺爺說:“是的,離這里只有8里路。”我們高興極了,就象紅軍走出了草地……

這短短的8里啊,我和妹妹從早上的8點走到下午兩點,才到了眉山汽車站。我們的每個腳指都走出了血泡。與其說是走,不如說是移,腳底刺心的疼痛,8里路走了6個鐘頭。到了眉山汽車站,我發現我們班同學,張君和她16歲的叔叔,張君同學,是在她叔叔的帶領下去成都她媽媽那里的,她媽在成都當保姆,和她爸爸離婚了。張君是我們班最美麗的女生,全校的校花,聽說我們兄妹要回湖南,很吃驚……

我們一起去眉山汽車站旁的飲食店吃東西,忽然去成都方向有一輛貨車,很多人往上濟,張君同學的叔叔說:你們兄妹有福氣,別吃了,快趕那輛貨車!我拉著妹妹,四個人朝貨車跑去,也顧不了腳疼,張君同學在她叔叔的幫助下,先上車去了。這時,司機走過來了,不準我和妹妹上,我指著張君同學和她叔叔對司機說:“我姐姐和叔叔都上去了,總不能讓我和妹妹兩人留下吧?”司機無奈只好把妹妹抱了上去,把我也抱上車去,中途每個人收了7塊錢車費,汽車到成都的時候已經傍晚。我們兄妹從沒來過成都,不知火車北站往哪走,張君和她叔叔,把我們送到分路口說:你兄妹順著這條街一直走,就到了成都火車北站。在成都街頭,望著她們的背影,熱淚頓時奪目而出,這時張君回過頭來,向我揮了揮手,我真想跑上去,然而我又停住了。我妹妹站在我后面,莫明其妙地看著我,我只好回到妹妹的身邊,看著同學的背影越走越遠,消失在都市的街道里。

我只能任憑溫柔的晚風為我抹去傷心的淚水。我們分別在成都街頭,分別的情景成了我永久的記憶,轉身的揮手是那樣令人難忘。幾十年悄悄地過去,我一直難以忘懷,常在夢中見到她。醒來為她寫過一首七絕,題為《夜夢四川青神縣張君同學有感》:昨昔夜夢見同窗,嬌姿靚麗慨如常。如今只共西窗月,萬水干山各一方。

我拉著妹妹,左手挽著外婆賣煙卷留下的皮籃,里面放著兄妹倆的兩件毛線衣和兩件換洗衣褲,沿著街道朝成都火車北站走去。沒走多久,就到了成都火車北站。我向路邊的行人打聽:“叔叔,旅行服務社在那里?”叔叔看了看我們說:“小娃兒,火車站旁邊,不就是了嗎。”我說:“謝謝叔叔!”就朝叔叔指的地方走了進去。啊,好寬大!在大門的左邊有賣東西的柜臺,有好多五六個人才能坐得滿的長木椅。這時,天快黑下來了,我和妹妹沒有錢住旅店,也沒有錢吃東西,還是在眉山買了一碗米豆腐、兩兄妹還沒有吃就去趕貨車,算起來也有一天半沒有吃了上飯了。身上那賣家具得的20元早付旅店費、車費花得一干二凈。

唯一的出路,就是要找到趙叔叔,不然,我們的后果只有一個,在成都等死。這時有位叔叔從我身邊走過,我心里不禁想到,這位在旅行服務社住店的人,說不定就是趙叔叔!他不認識我,而我也不認識他。他也許不會想到,兩個小娃娃能在一天一夜的時間,能從300百里開外趕到成都來。我要怎樣才能讓在服務社住店的趙叔叔知道我已經來到成都了呢?

我靈機一動,從服務社門外撿來20來個小石子,拖來兩張長椅子,打開母親留下的皮包,從里面拿出我們兄妹倆的遷移證、轉學證、糧油遷移證、青神大南街居委會張阿姨為我們出的證明,以及趙達雄叔叔寫給我們的信,象擺地攤一樣成孤形擺在兩張長木椅面前的地下。用20個小石子壓在上面,怕風吹走,我和妹妹就睡在椅子上面,忍著難言的饑餓。不到10分鐘,來往的行人早已圍得水泄不通,他們時而拿起擺在地上的證明、信件,這樣看看,那樣看看,還不時轉讓著看。圍觀的人群,有人議論著、也有的人不時去抹流下的眼淚。

這時,有一個人,拿著趙叔叔寫給我的信親切地對我說:“小朋友,你的這位趙叔叔和我是同事,他三個月前下放回故鄉去了,不要著急,我姓吳,叫我吳叔叔好了。我帶你到西南鐵道局去找我們領導看看怎么說。”我撿好證件,挽著皮籃拉著妹妹,跟著吳叔叔去找他的領導,圍觀的人也就散了。

鐵道局的楊部長接待了我們,得知我們兄妹沒有吃飯,倒了一杯開水給我們喝。他從檔案柜翻出趙叔叔的檔案,告訴我,他下放回湖南了,從信的內容來看,他還沒有走。他外家是內江的,也許在內江。他約你明天上午12點正,在旅行服務社去見他,一定會在的,現在很晚了,也沒什么東西給你和妹妹吃。我也沒什么辦法。只好謝過楊部長,告別吳叔叔,帶著妹妹回到旅行服務社的長木椅上。也許是大累了,妹妹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嘴角在動,也許是夢見吃東西吧。

第二天,一個40來歲的不知名的工人叔叔把我們叫醒了。“小朋友,快起來!我陪你兄妹去找趙叔叔。”他帶著我們一張一張茶桌去找,“誰是趙達雄同志,誰是趙達雄同志!這兩個小孩找你!”旅行服務社的茶桌真多,天南海北的旅客,把所有的茶桌都坐得滿滿的,我第一次在這里看到了海軍。等我們問完最后一張茶桌,旅行服務社的時鐘已指向12點半了。我的心一下子從頭涼到了腳,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下來。那位陪我們找人的工人叔叔,也只好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走了。我只好挽著皮籃,拉著妹妹走出旅行服務社的大門,漫無目標地瞎走,心想,這兩節骨頭,算是在成都喂狗了!我拉著妹妹來到一個花壇旁,旁邊有一座小房子,象是一個辦公房,我們身臨絕境,越想越怕,在舉目無親的成都,我們傷心地大哭起來。那哭聲是那么的絕望、傷心。抬頭看看天上那輪孤獨的明月,恍若媽媽那雙慈愛而又擔憂的眼睛……

 

   我們也許是命不該絕,那哭聲竟驚動了一位警察!

我和妹妹背靠著花壇,那絕望的哭聲驚動了一位過路的警察叔叔,他大約40來歲。見我們在那里啼哭,大步流星朝我們走來。他摸摸我和妹妹的頭,和藹地說:“小朋友怎么回事?爸爸媽媽呢?”這時,我更說不出話來了。只好把我的證件一樣一樣地拿出來讓叔叔看,又斷斷續續、哽咽著說了事情的經過。叔叔摸著我和妹妹的頭,對我們說:“別著急!我一會帶你去找政府。”警察叔叔沒多大功夫就出來了,他把我帶到成都火車北站那條街的派出所。把情況跟他領導說了,領導說帶他兄妹去西南鐵道局去找趙達雄的領導,要他們幫助解決。警察叔叔帶我們找到了鐵道局,姓楊的負責人。楊部長派人把我們送到火車站一間屋子里,交待了我們的情況,就回去了。屋子里坐在辦公桌里的叔叔開始向我們問話。得知我們的實際情況后,他要把我們送回青神,我死活不肯,因為舅父長年在外,又沒人養活我們。我要求回湖南,問話的叔叔見我們不聽話,有些生氣,又對我們兇起來了。

我無可奈何,默默地拉起妹妹,朝門外走了出去,心想,還是再去找鐵道局的楊叔叔吧!我們走了不到十步,屋子里的叔叔跑出來了,又異常和藹的對我們說:“喂,小朋友回來吧!”我們跟著他回到辦公桌旁,他從抽箱里拿出一張火車票,在火車票的背面蓋了個長方形的公章,然后遞給我。我拿過翻轉一看,啊!五個鮮紅的大字蓋在火車票的背面:“兒童救濟票”,落款是五個小字:“西南鐵道局”。

那辦公的叔叔對我說:“局領導的意見是先把你兄妹送到趙達雄外家內江去,你兄妹到內江去找趙叔叔,讓他帶你們回湖南江華你爸爸家。如果在內江找不到趙達雄,你也別著急,只是你兄妹一定要保管好這張票,可以拿著它直接找當地政府,當地政府就會一站一站地把你兄妹送回湖南,你在路上要待好妹妹。”說完,叫了一位叔叔把我們帶到開往重慶方向的火車上,特地向那節車箱的列車員阿姨說明了我們的情況。說:“這兩個小孩三天沒吃東西了,希望能照顧一下。”叔叔跟我揮揮手下車去了,望著敬愛的叔叔,我潸然淚下。

列車員阿姨帶我兄妹到座位上坐定,為我們揩去辛酸的淚水。這時候我想起了媽媽,進川的時候有媽媽在身邊,我們是多么歡躍!現在出川,卻只有11歲的我和8歲的妹妹,要承受成人都難以承受的艱險和饑餓,慶幸的是政府好、人心好,不然,后果可想而知!

我們兄妹的故事在車箱里迅速傳開了。有人操著濃重的四川話說:“好得現在政府好,不然兩個孩子不得了……”我和妹妹同坐一條硬坐椅上,前面是兩個解放軍叔叔,一個穿海軍服,一個穿陸軍服。坐在我后面的是一個工人模樣的叔叔……一會兒列車員過來對車廂的人說:“等一會請大家準備好零錢,按車票的遠近每人供應兩個燒餅,每個兩毛”。聽到有燒餅吃,眼睛都發亮了,可摸摸身上,連一分錢都沒有。我也就沒再想什么。這時,后面的工人叔叔說:“小朋友,等下買燒餅,你有錢嗎?”我說:“沒錢。”工人叔叔說:“那我跟你兄妹出錢,你們分一個給我好嗎?”。因為火車上供應食品按車票遠近供應,不要糧票,有錢也買不到。我對那位工人叔叔說:“好!”。

過了一會兒,前面那兩個解放軍叔叔回過頭來對我說:“小朋友,你有錢吃燒餅嗎?”我說:“沒有。”解放軍叔叔說:“那等會叔叔給你們出。”我對解放軍叔叔說:“謝謝叔叔,后面的工人叔叔說給我們出,燒餅分一半給他。”解放軍叔叔說:“別給他,錢我們出。”列車員阿姨推著燒餅過來了。工人叔叔先把錢出了,當我們把燒餅遞給工人叔叔的時候,被解放軍叔叔給攔住了。兩個解放軍叔叔說:“同志!剛才聽了送他兄妹上車的工作人員說了,他兄妹三天都沒吃東西了,這錢,還是我出吧!”工人叔叔聽了解放軍叔叔的話,有點不好意思。說:“還是我出吧!我不知道,對不起!”

順手把我們給他的兩個燒餅遞給我們,我們也不客氣,拿過來就吃,他們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只是我兄妹餓壞了,也不會客氣了。

火車載著我們穿行在原野、山川之中……

 

也不知什么時候,列車員阿姨把我們兄妹叫醒。她告訴我們說:“小朋友,內江到了,該下車啦!”我揉揉眼睛,拍了拍妹妹,檢查了我的證件,在阿姨的帶領走下火車。這時天已經亮了,我們站在月臺上向阿姨揮手告別,含著淚,目送遠去的阿姨和遠去的列車。因為他們都是我最可敬的“親人”。我們兄妹走在內江這座陌生的城市里,邊走邊打聽市政府的位置。在市政府民政辦公室里,負責同志是一個45歲樣子的叔叔,他問了我們的情況,看了證件和“兒童救濟票”后沒再說什么,到食堂端了兩碗飯菜給我們吃,看到我們咽得急,連說:“慢點,慢點!”吃完飯,民政叔叔給我們三元錢,叫我們去找趙達雄叔叔,我說:“萬一找不到怎么辦?”民政叔叔笑著說:“那就回來找我吧!”我才放心地拉著妹妹走出民政局,去找趙叔叔。

趙叔叔啊,趙叔叔!我們碾轉千里,到內江來找你來了,你又在哪里呢?……內江,我們從沒有來過,一切都那么的陌生,我們該到哪兒去找呢?

我和妹妹漫無目標地走走問問,累了路邊坐坐后,又到處瞎找,眼看太陽正頂了,我和妹妹也走累了,就把民政叔叔給的3元錢買東西吃,又到火車站的長椅休息,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己經下午3點半了,我只好拉著妹妹折回民政局。民政叔叔問:“小朋友,沒有找到?”我點點頭說:“沒有。”民政叔叔笑了笑說:“沒有去找吧?”我說:“去找了,沒有找到。”民政叔叔也沒有再說什么,就安排我們到食堂去吃飯,當晚就在民政局住了一晚。第二天民政叔叔幫我們兄妹買好下一站的車票,送我們上火車,他摸摸我的頭說:“帶好妹妹,到了下一站,再去找民政局,保管好你的證件,別害怕!……”

在四川境內,我們到一個縣就找一個縣的民政局,找到民政局,我們就有吃、睡覺的地方。有時火車晚了,就只能鋨、只能睡在火車站的長椅上或角落里。記得有一次火車晚上到站,我們找不到榮昌縣民政局,我和妹妹沒有辦法,候車室的長椅上又坐滿了人,只能坐在地上。我把裝有我兄妹的兩件毛線衣和兩套換洗衣褲的皮籃交給妹妹。等我有事回來,妹妹在地上睡著了,皮籃和衣物都被人拿走了。那可是我和妹妹的全部財產,現在,唯一的換洗衣褲都沒有了,轉風了,下雨淋濕了,我們怎么辦?我們急得直哭。

這時民警在查那些沒有證件的人,聽到我們的哭聲,朝我們走來,“小朋友,怎么回事?”我說:“東西掉了。”并把我的證件和西南鐵道局發的“兒童救濟票”給警察叔叔看了,警察叔叔把我帶到值班室、讓我們在那里睡了一晚。第二天我們謝過警察叔叔,又去找民政,這時,我摸摸母親留下的小皮夾,心想:好險!沒有把“小皮夾”放在皮籃里,因為小皮夾里裝有我們的遷移證、糧食遷移、轉學證及一路各站的火車票。從此,小皮夾就從不離身地綁在身上,睡覺就把它壓在背上。

我帶著妹妹,一個縣一個縣地找民政。記得到沱江(四川的沱江)的時候,天氣猛然轉涼,我們兄妹冷得直抖,當時我只穿了一件背心和短褲,妹妹也是短衣褲。等我們找到沱江民政時,嘴唇都冷青了,兩個民政阿姨心好,邊安排我們吃飯,邊回家找來她們小孩穿的衣物給我們穿。當時的情景,恍若昨日,是那樣的清淅,兩個民政阿姨象母親心疼自已的孩子一樣,緊緊地把我們抱在懷里,臉上流著淚水!

 

離開四川沱江,我們經過隆昌來到了榮昌縣。我們在一條不知名的繁華街道上,東張西望,等我走到街頭回頭一看,啊,我妹妹君君不見了!這可把我急壞了,我趕緊沿著原路返回去找,東張西望,人都急死了,也不知她跑到哪兒去了。找來找去,我都急瘋了,原來妹妹在攤子邊上看熱鬧。我趕緊上去拉著妹妹,說:“你怎么這么不懂事啊!萬一了怎么辦?”在榮昌縣,一位姓周的30多歲的叔叔把我和妹妹送上直達重慶的火車,火車在黑色的夜幕中吁嘯前進,我們也在火車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也不知是什么時候了,列車員叔叔跑來把我們叫醒:“喂,小朋友!重慶到了,起來下車吧!”

……

我和妹妹順著擁擠的人流,朝出站口走去,瞧別人手里都拿著火車票讓檢票員檢票,而我的火車票卻弄了。我有點著急,但人流很擠,出站口又僅容兩三個人通過,我拉著妹妹,把頭一低,人流早把我兄擠出站外。重慶是山城,出站以后要坐電車才能到達的街道。坐電車是要錢的,雖說錢少,但我和妹妹除了遷移等證件以外,什么也沒有。我拉著妹妹,硬著頭皮朝電車走去,賣電車票的叔叔攔住我們。我對叔叔說:“我們沒錢,媽媽去世了,是國家送我們回湖南爸爸那里去的。這是我的兒童救濟票,我們要上去找市民政局。”叔叔不再說什么,讓我們乘上電梯。

到了上面的街道,房屋是那么的高大漂亮!街道兩旁有非常年輕的警察叔叔和女警察阿姨在值班。我和妹妹朝站在街邊的警察叔叔走去,把我們的基本情況告訴了他,并打聽民政局往什么方向走。叔叔看過我遞給他的證明,非常同情地遞還給我說:“小朋友,還沒吃早飯吧?”他隨手朝轉彎的一家酒店指去,說:“你們到那家酒店去吃吧!”到了那家酒店,只見門外有人守門,我摸摸身上,我們卻一個銅板也沒有,在門外站了站,也不敢進去吃東西了。這時,天才大亮。我拉著妹妹,餓著肚皮一路打聽民政局的位置,我們在重慶的大街上,從早上5點找到下午5點。其中的辛苦,只有疲憊的身體、挪不動的腳和餓得咕咕叫的肚皮知道……

在重慶,我和妹妹在市民政局單位住了5天,每天基本都能吃上兩頓包谷糊糊,但我也很滿足了。第5天早上5點,天還沒亮,一位姓周的叔叔把我和妹妹叫醒,妹妹打著哈欠,她還沒睡醒呢!叔叔說:“別睡了,我帶你們兄妹到碼頭趕輪船去。”

九月的早晨,天還是有一點寒意,但還能抗得過去。我問妹妹:“妹妹冷嗎?”妹妹懂事地說:“哥,我不冷!”我聽了直想哭……但只能把眼淚往肚子里流。走在去碼頭的路上,我指著滿天的星斗,天真地問周叔叔:“重慶的早晨怎么這么美呀,這滿天的星星好亮,好亮啊!”周叔叔回頭一笑對我說:“那不是星星,那是山城的電燈,山城是沿著山勢修的城市;街道有低有高,晚上街燈亮起來,就象天上的星星一樣亮。”

周叔叔帶著我們,朝長江邊的碼頭走去。到了碼頭,我們乘坐的輪船還沒有靠岸,我當時也忘了問一下,這個碼頭,是不是有名的朝天門碼頭。在碼頭邊上等船,我問周叔叔;“我和妹妹今天乘坐的輪船是不是叫江陵號?”這時天已經麻麻亮,周叔叔十分驚奇地轉過頭對我說:“你怎么知道的?”我笑了笑說:“媽媽帶我和妹妹進川的時候,就是從漢口坐江陵號到重慶上岸的。”他說:“是的,今天你兄妹乘坐的輪船就是江陵號,可惜我們只能把你們送到萬縣,就這點權力。你們到了萬縣后還得去找政府,一切還得靠你們兄妹自己。照我說,這班船是直達漢口的,反正你們是國家送回家的,用的是國家的錢,只要把情況如實反映給江陵號的船長和乘警,他們同意了,基本上是沒什么問題的,可以直達武漢,你們兄妹也不用那么辛苦了。”我把周叔叔一番話悄悄地記在心里。但也差點闖下大禍,差點被趕下輪船,拋在不知名的小碼頭上。

這時天已大亮,輪船已經靠岸,周叔叔把我們送上船,清脆亢長的汽笛聲在長江響起,回蕩在兩岸的山谷中,載著我們慢慢離開碼頭,駛向江心,以它巨大的動力,犁開萬頃波濤朝下游開去,船尾翻騰起白浪朵朵。我和妹妹站在船舷邊,揮著小手,朝周叔叔喊著:“周叔叔好!周叔叔保重!”周叔叔也揮著手,在碼頭上喊著:“小朋友好!一路保重!帶好妹妹!”。

那情景恍如昨日,象刀一樣刻在我的心里。我感謝四川人民三年的養育之恩,也牢記四川人民在我媽病故后,我兄妹出川途中,對我兄妹的深情厚意。

 

我和妹妹扶在江陵號的船舷看長江兩岸的風景,又想起了媽媽拖兒帶女回川在江陵號船上的情景。當時,輪船上負責人為了解除乘客旅途的無聊,組織乘客中有才藝的旅客開文藝晚會。船上年輕的船員阿姨為我們表演《五大嫂》、南腔北調的小品、引人神往的陜北名歌……這些,都象電影一樣展現在我的眼前。

我和妹妹,現在要到達的這座城市也是全國有名的革命城市,紅巖中的主人公,《江姐》的丈夫《華熒山游擊隊政委》老彭就犧牲在萬縣,敵人把他的頭掛在城門上示眾……這時,我又想起青神城,我和張君等同學一起唱青神革命烈士毛次影之歌的情境:

在西山公社的小山旁,有毛次影烈士戰斗過的地方……

……踏著先烈留下的腳印,我們繼續向前進!

不知幾十年后,我四川的同學是否還有人記得我,我的第二故鄉青神城,是否還會接納我這個遠離的兒子?想到這里,不由得暗然神傷……

“小朋友,你們在這里呀!”船員阿姨順手遞過四張餐票說:“等下你兄妹到餐廳去吃飯,別亂跑啊!”我點點頭。阿姨又忙她的去了……餐廳很大,也很漂亮,江陵號是1985年下水的新輪船也是輪船中的姣姣者。我和妹妹才到餐廳門外,一股飯菜的香味就撲鼻而來。我們早已餓了,四兩一張的餐票一共4張,輪船上每天兩餐是按船票的遠近供應的,而且不用糧票,有錢有糧票都買不來……

我把兩張餐票從窗口遞進去,里面穿白色工作服的大師傅遞給我兩份飯菜。我拉著妹妹到餐桌上去吃,那飯菜香啊,進川3年還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飯菜呢!我們象兩條小餓狼一樣,一下子把飯菜風卷殘云,吃了個精光!

也許飯菜太好吃!

也許我們太餓了!

也許我們太不懂事。

……

妹妹看著我說:“哥,我還要吃,我還沒吃飽!”

其實,我也沒吃飽,被那香香的飯菜吸引著。

“哥哥,我還要吃!”

“我們已經吃過了。”

“我們不是還有兩張餐票嗎,我餓!“

“把這兩張餐票都吃了,晚餐吃什么?”

“晚餐,我不吃!”

“這餐廳的大師傅,都知道我們吃過了,我們有餐票也買不到啊。”

“你看有人從上面的餐廳吃飯出來了,我們就到上面餐廳去吃,那里的大師傅不認識我們……”

我帶著妹妹到上面餐廳把最后的兩張餐票吃掉了。這下飽了,我們每人一餐吃掉八兩糧,一天的食物全吃光了。人吃飽了,也“精神”了,我拉著妹妹到處去玩,看別人打牌,下棋、到舷邊去留連長江兩岸的雄偉風光。晚上吃飯的時候,我拉著妹悄悄地走開了,因為我感覺羞愧!我這個哥哥,當的不夠格啊!我不該那么沖動,把兩餐的餐票一餐給解決,害得妹妹晚上沒吃的。船員阿姨來找過我們,我們躲著她,她沒找著……

輪船到達萬縣的時候,天下起了大雨,九月的天氣也有點涼了,又拉下了夜幕,我和妹妹一無雨具,二無換洗的衣物,怎么辦啊?到萬縣的旅客都慢慢地撐著雨具上船了。我望著那一級一級的碼頭臺階,是下船還是不下船呢?不下船,我們沒有下一站的船票,算偷乘人員!下船吧,這天也黑了,又下著大雨,凍出病誰管?萬一淋病了,我怎么去找政府?政府又怎么知道我們落難了?再說今晚到哪里去安生?一連串的問題在我的腦子里徘徊著、斗爭著。這時我想起重慶周叔叔上船時說的話,“只要船長、乘警叔叔同意,你們是可以直達漢口的,因為你們用的都是國家的錢!

想到這里,我和妹沒有下船,躲到輪船的旮旯里睡著了……

 

江陵號輪船經過一夜的航行,第二天早上,船上的船員阿姨發現了我們兄妹,她急忙跑去告訴船長。船長決定讓我們兄妹就近上岸。輪船停靠在一個小碼頭,船員阿姨來叫我們,說是要我們馬上上岸去找臨近政府,我不情愿,但無可奈何……

我拉著妹妹走到船舷邊的時候,好多叔叔和阿姨在船舷邊看風景,有人非常奇怪地說:“這船怎么停在這么個小碼頭上?”我看到那么多的叔叔和阿姨,我想應該讓他們都知道我的情況,爭取船上旅客的同情。也許我不用上岸,可以直達漢口。

于是我大聲對船員阿姨說:“阿姨,我們不想上岸去找政府,我們太小啦,又兩餐沒吃,妹妹才8歲又不太舒服!上岸后我們怎么辦?”我故意讓船舷邊的旅客們都聽得見,旅客們都好奇地向我和妹妹及船員阿姨走來。有人開始問,這是怎么回事?我心里一酸,哭了,從媽媽去世、父親托人、成都落難、如何找政府、哪些人幫助過我,一一述說,有些人聽著聽著就哭了,嘆氣說:“小朋友,你們兄妹真是太可憐了!”也有些人給我們兄妹算了一下旅程,從四川到湖南小朋友家,要經過三個省,五千多里路啊!他兄妹那么小,太難了,太難了呀!

我們兄妹的故事,在江陵號上傳開了,有好多的旅客從各自的艙位涌出來,把我和妹妹、船員阿姨密密麻麻地圍了起來。我趕緊把身上的皮夾子打開,從里面拿出遷移證、青神區大南街居委會出的證明、糧食關系遷移、西南鐵道局發的兒童救濟票以及各站的火車票、從重慶到萬縣的輪船票。這時,船上的乘警叔叔、船長都來了。他兩人分開眾人,走到我們身邊,了解我兄妹的情況,問清楚在萬縣沒有下船的原因,是因為雨大、天黑、怕妹妹淋出病。船長很激動,向我伸出了大姆指!

乘警叔叔和船長將證件還給我,叫我保管好,就回去了。一餐廳和二餐廳戴白廚師帽的大師傅也來看熱鬧,一餐廳的大師傅說:“這兩個小孩昨天早餐在我窗口打的飯菜,我認識。”二餐廳的大師傅也說:“這兩個小孩昨天早餐在我的窗口打的飯菜,我也認識。”兩個餐廳的大師傅說:“他們不會把一天的餐票一餐給吃光了吧!怪不得昨天晚餐沒來吃啊……”

我和妹妹一餐吃兩餐餐票的事又被傳開了,我們昨晚到現在兩餐沒有吃也被傳開了。有人說,小孩吃得,也有人說,小孩可憐!不大一會兒,船上的播音員用清脆響亮的普通話說:“請旅客同志們注意了!請各自回到自已的艙位,請保持輪船的平衡!兩個小孩的事,船長已有安排,由原接孩子上船的乘務員阿姨負責全程照顧!輪船馬上就要開了,前面就是三峽,請保持輪船的平穩!請各自回到艙位!……”

遠遠望去,長江三峽好窄好窄啊,心想,這五層艙位的大輪船怎么過得去呢?其實輪船開到三峽口的時候,還是江寬船小。這時,輪船已有些輕微的擺搖、也許是水勢兇猛吧,長江的水量是黃河的二十倍,一齊涌到三峽,其氣勢可想而知。

長江兩岸的風景很美、很迷人。那滿山的紅葉,陡峭的山勢,是那么美麗和雄偉,把我這顆流浪、幼小的心靈深深地吸引住。雖然我和妹妹失去了母親,像一片浮萍四處飄流,但畢竟是在自已的國土里。我回到船艙,妹妹就象小鳥一樣,跑過來高興地告訴我:“哥哥,我剛才到艙外去玩,有五個解放軍叔叔指著我說,就是這個小妹妹和她哥哥,媽媽死了要回湖南爸爸那兒去,在船上兩餐沒有吃了。那五個解放軍叔叔每人拿了一張餐票給我,要我交給哥哥帶我去吃。”聽了妹妹的話我感動得直想哭。幾十年后,當我想起這件事,我都直流眼淚,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船員阿姨來叫我們去吃飯,她帶著我們朝餐廳走去。遠遠看見一個全副武裝,二十來歲的解放軍叔叔在一個艙門外警衛。當船員阿姨帶我們路過門口的時候,一個50來歲的解放軍軍官,正在用餐。他對船員阿姨說:“就這兩個小孩吧?”船員阿姨點點頭說:“是。”50多歲的解放軍首長,和藹地把我們叫了進去,他摸著我和妹妹的頭,對船員阿姨說:“就讓這兩個小朋友跟我一起吃吧,請你送兩份飯菜來……”我和妹妹,在解放軍伯伯坐的餐桌上邊吃邊聊,他還看了我的遷移和一路的火車票,以及到萬縣的船票。他看后,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孩子,長大了要報效國家呀……”

16歲那年,我寫過血書要求參軍,又因是獨子及各種原因沒有去成,成為生命中的一大遺憾。

從此,在江陵號上,我們兄妹就不再用餐票了,以吃飽為止,我們享受能吃多少就吃多少的待遇。輪船到湖北的沙市,船長派人告訴我和妹妹,決定就近把我們送回湖南。在沙市轉小火輪到岳陽,就是湖南了。還對我們兄妹說:“已跟湖北沙市有關單位聯系好,接的人己經在碼頭等了。”

我們沒什么行李,跟著船員阿姨就走了,但我的心里總有些舍不得,摸摸口袋里的五張餐票,好像有一點遺憾,這時,在船舷邊有一個年紀30多歲的解放軍軍官,我走過去,把這五張餐票交給他,說了原委,請他幫忙尋找那五個解放軍叔叔,把餐票交給他們,代我向他們致敬,并說辛苦叔叔了!向他敬了一個隊禮。

解放軍叔叔拿著這五張餐票驚訝地看著我們,還了一個軍禮,目送著我們走向碼頭。我回過身,看見軍官叔叔還在向我們不停地揮手。

 

從江陵號下船,同行的還有一位長沙姐姐。她十七八歲,胸前佩戴著某工廠的出入證,我們是在江陵號上認識的,她坐在輪船的過道旁看連環畫,我和妹妹挨著她看搭搭書。她也沒票,船員在清理無票人員時發現了她,她告訴船上負責人說,她到重慶來找哥哥探親的,哥哥出差,嫂子不認她,身上錢用光了,所以偷乘輪船,要回湖南長沙廠里,由于沒有換洗衣裳,身上都有濃濃的汗味了。就這樣我們認識了,也許是同病相憐,我和妹妹叫她姐姐。我們坐在她旁邊看她的搭搭書,她非常友好。

從船上下來,接我們的叔叔把她一齊帶到了“有關單位”。當時,夜已深,安排睡覺時,妹妹被安排到女生宿舍,我被安排到男生宿舍。我和妹妹從沒分開過,有點不放心,但也無可奈何。一直沒有睡著的我,只好盯著窗外的月亮看,月亮又圓又大,心里卻想著何時才能見到親愛的爸爸啊?

我們在沙市等了三天船,乘上從沙市開往岳陽的小火輪,還有那一位和我們一起下江陵號輪船,尋親不遇的姐姐。小火輪和江陵號比,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江陵號,船大、整潔、明亮!小火輪,船小、臟、亂、黑暗!一天三餐供應的都是高粱做的飯,很多人都吃不進,我和妹妹那么能吃都吃不了多少,就象糠塞在喉嚨里一樣吞不下去。

和我們一起上小火輪的那位長沙姐姐,也許是人長得漂亮吧,  在和一些人的交談中,船上旅客得知她只身探親,嫂子不認,流落江湖,難免有人憐香惜玉。有人把她介紹給同船的一個二十五六的男人,那男人長得也有幾分英氣。同船的長沙姐姐,不置可否,只是含羞微笑,只把那男旅客逗得迷迷糊糊,恨不得把心挖了給她,給了她糧票、錢什么的……

小火輪航行一天一夜,在一個小碼頭停靠,船上要補充食物,要派人到附近的集市購買。旅客可以下船去玩,買點小吃,只要下午一點以前趕回來就可以了。經常在這一帶往返的旅客說:“下去玩吧,這里的農產品都非常便宜,特別是雞蛋,小吃也很有名!”

我沒有錢,不想去,情愿在江邊看那些天上的飛鷺和江邊的蘆葦。妹妹想去,見我不去,就纏著那位長沙姐姐去,她很疼愛我的妹妹,長沙姐姐就對她在小火輪上認識的、在玩撲克的男友說:“我帶這小妹妹上岸去玩,一會兒就回來。”

到了正午十二點,下船的旅客都陸陸續續回到船上。這時,妹妹單獨一個人回來了,我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下來。長沙姐姐在火輪上認識的男友過來問妹妹:“姐姐呢?”妹妹回答說:“姐姐要我走先,她有點事。”這時,小火輪響起清脆悠長的汽笛聲,船,馬上就要起航了。船上那多情的小伙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痛失美人,我想他跳江的心都有吧。可姐姐為什么一去不復返呢,可能她跟本沒看上那小伙子吧,所以就逃避了,還好我妹妹回來了。心想,這事還挺懸的,好險啊!萬一妹妹回不來了,怎么辦?

第二天上午,船到岳陽,停靠在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輪船站旁。由于時間還很充裕,我們沒有及時去找民政,而是到處閑逛、看熱鬧,有錢的旅客都說岳陽的魚便宜好吃,也有的去岳陽樓玩,那可是天下有名的地方啊!

妹妹不知什么時候跑來對我說:“哥哥,我們有錢了,可以去買吃啦!”我驚呆了!問哪來的錢?妹妹說:“我把四川沱江民政阿姨給的長衣服(大衣襟布扣子衣服)給賣了,賣了貳元錢。”我辛酸得緊緊地抱住我年幼的小妹妹,不知說什么……

一踏上三湘大地,那心情是可想而知的。真想匍匐在地,親吻腳下芬芳的泥土!一切都那么的親切,令人激動!

在岳陽,我們兄妹在專人的護送下直達長沙,在長沙住了一個禮拜后,民政部門又委派專人直送衡陽,在衡陽住了兩天后,又派專人直送冷水灘。

第二天恰是101日國慶節,我心潮澎湃。終于在黨和政府的關懷下,在沿途好心人的幫助下,碾轉五干多里,三省四十多個縣,平安地回到離故鄉江華不足兩百公里的冷水灘。我們兄妹已經脫離危險,可以平安回到故鄉江華,坐汽車只有大半天就可以到家了。

在冷水灘3天,三個晚上都睡不著覺,那心太激動、太高興了。  102日下午5點,民政叔叔告訴我,己買好明天早上到江華的汽車票,并問我妹妹怎么不見?我說:“同一個阿姨到鐵道線那邊街上玩去了。”叔叔說:“你趕快把妹妹找回來,天色不早了。”

我越過鐵道線,到了火車站,連影子都找不著,到街上去找,還是沒有找著妹妹。她到哪里去了呢?夜幕降臨,我急得走投無路,只好折回到火車站,把情況告訴正在值班的民警叔叔,請他幫我打一個電話給民政有關部門,詢問我妹妹回去沒有?鐵道線那邊有關部門回答是,小女孩回去了。

民警叔叔說:“鐵道線是過不去了,小朋友就在我們值班室的長沙發上睡一晚吧!”當晚,我就在值班室住了一晚,但怎么也難以入眠。

十一

從冷水灘送我和妹妹到江華的是一位40歲左右的吳姓叔叔。我們在吳叔叔的帶領下,登上從冷水灘開往江華的班車,時間是1961103日早晨。

汽車離開冷水灘、經零陵古城向雙牌靠近,在蜿蜒的公路上,一路歡歌駛向單江嶺。汽車開始喘粗氣,像老太婆一樣忤著拐杖慢慢爬山,在九曲十八灣的山路上,轟鳴著、顛簸著。車一會兒從這一個山峰拐到那一個山峰,一會兒爬山,一會兒沖下山谷……這時,有人像打翻了五味瓶,哇的噴出了黃膽水,開車的作難,坐車的人也受罪。

汽車下了單江嶺,就是一馬平川,駛向道州古城。唐詩三百首中,大詩人《元結》筆下的舂陵古鎮“道州城”到了。汽車停在道縣汽車站,吳叔叔給我兄妹買了兩碗飯,還記得菜是燈籠辣椒。道縣的燈籠辣椒很有名,皮厚、肉脆、辣適中,是辣椒中的珍品,人人都喜歡。吃過中飯,汽車出站又載著旅客駛向江華,家鄉的一草一木越來越近,那心情也越來越激動。

當汽車開到江華沱江鎮的寡婆涼亭時,后胎啪的一聲爆了,司機只好停下車來撿查……

十二

也許是天意吧,這一爆胎,倒成全了我和家人早日的團聚;沒有這爆胎,我父親第二天就要進四川接人,如果接不到人,后果不堪設想。

客車的后輪左右各有兩輪,左邊的兩個輪胎其中爆了一個,可以開,但不能全載。得減少乘車的人數,司機只好把情況告訴旅客,并要求能走路的,步行到沱江汽車站。老人、小孩、婦女可以隨車而行。

小時候我和小伙伴經常到寡婆涼亭來玩,雖然時隔三年,路邊的山水、樹木還是那么熟悉。我拉著妹妹,和吳叔叔邊走邊聊,我問:“吳叔叔您把我們送到哪里呢?沱江街上就有我的親人,我有兩個姑姑就住在沱江城。”

吳叔叔告訴我:“要把你們兄妹護送到江華縣城水口鎮去,到時,再由縣民政打電話通知你的家人到縣城水口接人。”

我對吳叔叔說:“能不能不上水口呀?這里離我家很近了,只十里地啊!”

吳叔叔說:“不把你兄妹送到指定單位,我怎么回去交差呀!”我對吳叔叔說:“叔叔,可不可以先到我姑姑家報個平安?”

吳叔叔毫不猶豫的說:“行,遠嗎?”

我說:“不遠,順道。”

我帶妹妹和吳叔叔,從南門口進街。看到小時候熟悉的街道,想著在沱江一小讀書的情景,心里有太多的感慨,當年的同學啊,你們還認識我嗎!

從成都、重慶、長沙、衡陽等這些大都市回來,看到家鄉的街道,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生疏,總覺得故鄉的街道太窄了,太過古老了,但又覺得是那樣的純樸而親切。從南門口進街不大一會兒就到了農業銀行,我知道大姑姑就住農業銀行對面。我放慢步子,開始搜尋姑姑的房子,我拉著妹妹和吳叔叔一間一間找過去。啊,終于找到了!姑父家的像框還掛在堂屋的鼓壁上呢!和三年前一樣。我告訴吳叔叔,就是這家,您先坐……

我走進堂屋后面的廚房,看見大姑姑正在生火呢。我喊:“姑姑、姑姑!”姑姑沒有應我,像沒聽見一樣,還是繼續燒她的火。直到我走進她的身邊,用手輕輕地拍著姑姑的肩膀。她才回過頭來,一看,才如夢初醒地抱著我:“啊,是夢崽,是夢崽!我們夢崽回來了!”

姑姑激動地說:“那妹妹呢?”我指了指坐在堂屋椅子上的妹妹和吳叔叔。對姑姑說:“我們是政府送回來的,那坐在椅子上的是吳叔叔,就是他從冷水灘護送我們回江華的!”姑姑對吳叔叔感謝不停,又問吳叔叔吃飯沒有,忙著拿煙倒水。

姑姑去商店把姑父找回來。二姑也聞訊趕過來,左鄰右舍的男女老少,聽說曾老師的兒女從四川被政府送回來了,都趕來看熱鬧。有人問:“夢崽,你是怎么找回來的,才10多歲的人,還拖個8歲的妹妹……”面對那么多好奇的面孔,姑姑鼓勵我說出事情的過程,我將如何回家的故事一一細說一遍:媽媽病逝樂山,生話靠二姨支助,錢不夠就把母親留下的東西零賣貼補生話,最后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兩套換洗衣服,接到趙叔叔的信,帶著妹妹連夜奔赴眉山,遇同學叔侄,帶我們到成都火車站,第二天尋趙叔叔不見,流落街頭,遇民警,找到西南鐵道局頒發兒童救濟票……內江找民政,江陵號絕處有真情,妹妹岳陽賣衣買吃……

看熱鬧的,聽故事的堵塞了街道,黑壓壓一大片,連車都開不過去。有人說政府好,有人說我年紀小能干,有人說我家的祖墳正……

姑爺李正興以家人的身份向吳叔叔致謝,感謝他從冷水灘到江華,一路上對我們兄妹的照顧。吳叔叔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只要你們親屬今后待好他兄妹就行了!”。

姑爺李正興和吳叔叔商量:“能不能把兄妹留在沱江,不上水口縣城。我以親屬的名義寫下接收證明書,加蓋我單位的公章,能不能回去向領導交差?”吳叔叔點頭答應了。姑父熱情留他耍幾天,留不住。辦完交接手續,吳叔叔就趕車回去了。后來有事到冷水灘,再也沒有看見過他。

吳叔叔走后,姑姑告訴我:“你爸爸今天上午來過沱江,他已經買好明天的汽車票準備去四川接你和妹妹了。”我想:要不是汽車后輪爆了一個,汽車就把我和妹妹直接送上水口縣城,爸爸和我們就錯過了,真是萬幸啊!

 

十三

第二天,爸爸和繼母就把我和妹妹接回去了,繼母沒有生孩子,把我們當親生子女對待。回來后,父親叫我和妹妹兩人每天早中晚都燒香作揖,感謝老天爺和母親的保佑。我們兄妹從四川回來的消息早已在村中傳開,轟動了十里八鄉,不久在全縣都傳開了。

我走到哪里,都聽到人們在議論我們兄妹從四川回湖南的事。很快過去三個多月,有一次,爸爸叫我到沱江買糧食,很多人在東洋渡口等船,我也走進人堆里,只聽他們又在議論我和妹妹從四川回湖南的事,都很激動地說政府好,兩兄妹聰明,那么遠,都跑得回來。

回到家鄉竹園寨后,我們沒有換洗的衣裳,爸爸又到區供銷社向負責同志反映,特批兩丈四尺布票給我們兄妹,說是國家那么多錢都花了,批點布票是應該的。

我回鄉后插班六年級,第二年考上江華二中七十班。

幾十年就這樣悄悄地過去,當年回鄉的故事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幾十年來,妹妹長大成人,嫁給竹園寨正街周秀平為妻,生下一男二女,一生辛苦,五十歲那年得絕癥去世。長大成人后,我和一位非常美麗的姓姑娘一見鐘情,三年戀愛、三年訂婚,婚后生有三女二子,都長大成家,女兒女婿都有出息。

四川的親戚,我只知道樂山還有我的表哥候樂康、表嫂杜桂英和她們的兩個女兒,一個叫候湘莉,一個叫候紅莉,住樂山市杜家場三組。表弟曾正新和他的女兒曾莉,也多年不曾聯系。青神城還有舅父,住青神縣小南街12號,早幾年寄過錢孝敬他老人家,也不知是否還在人世。聽表兄說,原大南街八十七號,舅父已轉讓他人。

在汶川地震時,我守在電視機旁,流著淚哭了7天,寫下了《四川,我可愛的故鄉》發表在《永州詩詞》,想起出川時在眉山汽車站,相遇同班同學張君和她的叔叔以及在成都街頭分別的情景。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夢中的同學還是那么的端莊美麗,優秀質樸,她可是我出川記憶深刻的同學,感慨之余寫下《夜夢四川省青神縣同學張君有感》,發表在《永州詩詞》。我沒有什么可以感謝那些曾經幫助過我們兄妹的叔叔和阿姨,唯有在心中把他們永遠記住!

我,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農民,但也經歷過不少苦難和波折,大都煙消云散。唯有兒時這段從四川回湖南的還鄉之旅,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中,永遠都無法從我的記憶里抹去!

來源:江華新聞網

作者:湯夢才

編輯:redclo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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