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自己的經(jīng)歷和所接觸的文學界朋友,深深感到,其實每一個寫作者的內(nèi)心里,都承擔著一份服務國家與社會的責任。所謂“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所謂“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我想,這大略就是自古以來讀書人所固有的濟世情懷罷。
讀到永州作家陳茂智長篇小說《歸隱者》,我不禁為作者通過作品所傳遞出來的隱憂意識與濟世情懷深有共鳴,對其為文與做人的風骨與精神心生感佩。
這年夏天,我冒著酷暑來到江華,在短短的兩天時間里,我在這個被稱為“神州瑤都”的少數(shù)民族縣,有意識地去接觸這個南方少數(shù)民族的歷史與文化。我漫步在瑤城的街巷,去深山瑤寨探訪,用身心去感受瑤山的山光水色和民俗風情,結識了這里眾多的文學作者,也就認識了茂智。
在短暫的接觸中,感覺茂智是一個在人群中很容易被忽略也很容易被關注的人。說他容易被忽略,是他常常自覺地躲避在人們所不關注的角落,喜歡被熙來攘往的人所覆蓋;說他容易被關注,是他眉眼的冷峻與犀利,是他內(nèi)斂的氣質(zhì)與才華。記得那個晚上,我們從縣城的瑤族圖騰園散步回來,他拿出多年以前購買的一本《滄浪之水》要我給他簽名,他很真誠地說:“閻老師,您這本書是我多年一直珍藏的,已經(jīng)讀了很多遍了,很多好句子我都劃線作了記號。”接過書來一翻看,里面果然有很多讀過之后留下的印記,書中竟然還夾有一份有關我如何寫作《滄浪之水》的訪談剪報。茂智摯愛文學,是個真心做文學的有心人,由此可見一斑。在之后的閑聊中,我對他的經(jīng)歷也多了一些了解。他是一個從鄉(xiāng)村走出來的苦孩子,高考落榜后在家種田,于孤寂苦悶中選擇了文學,后來做鄉(xiāng)村教師,又改行到文化館做文學創(chuàng)作員,再到報社做編輯記者,再到縣政府、縣委辦做秘書。他在縣委辦做秘書六年,且多年在縣委主要領導身邊工作,按現(xiàn)在讀書人所走的路子,他應該在仕途上有很好的前程,但偏偏他沒有。因為他不是公務員,也就被殘酷地排斥在了體制之外。在他的敘說中,他對這段經(jīng)歷有痛徹心腑的感觸。他坦然地說,自古以來,讀書人都把走仕途當作實現(xiàn)自己人生抱負的理想之道,而事實上,很多讀書人沒有這樣的機會。
茂智所從事的工作,讓他更真實地了解到一些基層官員的內(nèi)心世界,讓他感到即使有了走仕途的機會,現(xiàn)實也難以讓人真正一展雄心抱負。
多年前,茂智就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中短篇小說集《靜靜的大瑤河》,作為一個創(chuàng)作漸入佳境的作家,放下寫作去縣委機關給領導當秘書,那是一件出力不討好、耽誤創(chuàng)作黃金時間的糊涂事,但茂智不這樣認為,他說這段經(jīng)歷是他人生中最寶貴的財富,他身在其中,認識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使自己對現(xiàn)實世界有了更真切的了解和洞悉??梢哉f,長篇小說《歸隱者》就是他這段經(jīng)歷的一個小結,也是他從人生塵煙中走出來捧給這個世界的第一束橄欖枝。
在這本書里,茂智寫了一個身患絕癥、逃離官場的一個官員的隱居生活。茂智有意淡化官場故事,用漫不經(jīng)心的筆墨,帶我們走進南方山林一個叫香草溪的古老瑤寨,讓我們在他精心營造的平和、寧靜的氛圍里,去領略大自然的純靜美好,去感受瑤族民間那些奇異的風俗,去親近偏遠瑤寨里那些善良、樸素的人們……在這些淡淡的筆墨背后,他用他的真誠和善良,給這個社會奉獻了一個療傷治病的良方:人人向善,每一個都做好自己的事讓群體得益,而不是讓個體借助群體的力量滿足自己的私欲。
茂智的愿望也許是單純的。時代的發(fā)展,讓我們對這個世界的了解更加細致入微。豐富快捷的資訊充斥著我們每一個感官,報喜的,讓我們覺得虛假;丑惡的,讓我們覺得無處藏身。逃離地球僅是一個大膽的幻想;逃離現(xiàn)實,對大多數(shù)人也僅是作仿古的南柯夢和漁樵秀。隱居,身心的距離相隔十萬八千里,事實上能有幾人能真正歸隱,真正逃避呢?
我想,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善,找到屬于自己的那份美好與寧靜。這也就是我欣然命筆,把茂智和他的這本小說向讀者諸君推薦的緣由。
[編輯:黎實]
來源:永州日報
作者:閻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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