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家女子的骨肉是山澗水做的,有柔情有張力。柔則似山澗溪水,潺潺緩緩的流,不急不慢,不煩不燥,可親可愛可敬,讓人酥心酥肺酥骨的感覺爬滿全身;張則有如高山峽谷的瀑布,飛流而下,雷霆萬鈞,銳不可擋,或砸出一泓小池塘,或沖涮出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水槽,留下讓人驚嘆驚心驚呆的杰作。她們是我心中的神女,剛強,多情,能歌,善舞,超乎尋常的女紅功夫,令我矚目,叫我咋舌。
瑤家女子多是苗條可人,小家碧玉,卻背上的背簍里撂上百把斤,無論上山下嶺,過河爬坎,都如步履平川,也能象男人一樣百多斤的擔子,不費汗毛神,一提就上胯,一甩就上肩,叉開雙腳咔咔咔的往前走,奮力向前行,高山成了她們腳下的小土包,大河成了她們腳下的小溪流。男人干的活,女人拿得下,種樹砍樹放排搬棹燒山挖土犁田耙地,很少落下的。家務活,更是她們的拿手好戲,不讓男人沾邊,不讓男人濕手,喂豬打狗洗衣漿衫樣樣在行,接人待物,事事在理。男人看到這里,心里總是甜甜的,暗暗夸獎,好婆娘好婆娘!
瑤家女子多情多義,柔情似水,對丈夫百依百順,丈夫有時耍點小脾氣,就會象對待小孩子一樣,哐著哄著順著,還會挖空心思去弄點好吃的夜飯菜,煨上一壺瓜簞酒,炒上一碟可口菜,擺到桌子上,放到丈夫的眼面前,不時給丈夫挾菜酌酒,濃濃的氣氛,甜甜的話語,軟軟的動作,撩人的眼神,男人小脾氣就隨風而去,拋到九霄云外去了。這時,女人會拿出“殺手锏”|,邊給丈夫倒酒,邊嗔怪丈夫:多喝點馬尿,多發點脾氣。男人也不著聲,讓女人數落。下席了,女人火燒火燎,給男人放好澡盆,摻好熱水,擺好換洗衣服,讓男人泡澡,不斷的幫男人往澡盆里舀熱水。男人泡著泡著全身漲紅了,熱乎了,沸騰了,望著女人,一種異樣的激情在慢慢的燃燒,男人便猴急尿急,去拉住女人的手……。女人便拋下一句話:等到你,糯米粑粑,看你吃得幾坨!女人在夜里,象山里生長著的青藤,爬在丈夫身上,軟軟的柔柔的纏著繞著,粗氣一陣一陣的喘,喘得山響,喘得透不過氣來,喘得幾乎死去活來,也是常有的事。
瑤家女子,對客人熱情厚道,只要進了她家門的都算客人,請坐,上茶,做飯,舀飯,夾菜,陪酒,敬酒,讓人籠罩在回家的親情中,蕩漾在春風里,放心舒坦暖洋;遇上珍貴客人,還要唱迎客歌,洗迎客臉,上迎客茶,喝迎客酒;客人走了,還會唱送客歌,送一段路程,陣陣瑤歌延綿不斷,余音繞梁三日不絕。遇上住宿的客人,夜暮時分,瑤家女子叫客人第一個洗澡,腰盆里滿滿當當的熱水緩緩的吱咯著身體的各個部位,輕吻著身體的每一寸肌膚,脆脆的柔柔的酥酥的。瑤家女子不時的加熱水,蕩滌沐浴者的心房,洗去塵埃污垢,洗去疲勞困惑浮躁,洗去人間世俗,洗去歪頭滑腦,靈魂受到洗禮,精神得到升華,全然沒有了邪念,目視房內彌漫著白茫茫的輕紗水霧,盡情享受暖水的摩挲,徜徉在朦朧的仙境瓊閣里。這就是人們說的,吊腳樓女子的“仙女澡”、“圣水澡”。
瑤家女人不說是如花似玉,不說美艷絕倫,也是容貌俊秀,入得廳堂,下得廚房,光鮮閃亮,歌唱得好那是出了名的。她們在阿公阿婆的歌聲中浸潤,在村莊瑤寨歌聲的海洋里泡大,張口成曲,出口成歌,看到什么就唱什么,想唱什么能唱什么,盤王大歌、時政瑤歌、生產生活歌、知識智慧歌,無所不會,無所不能。路遇歌,趕圩歌,歌堂歌,情歌,山歌,更是她們的拿手絕活。有道是:“山歌越唱口越開,井水越挑越有來。小郎走了桃花運,越唱山歌妹越愛”;“妹戀情歌光明事,不怕旁人鼓眼睛。大搖大擺路上走,當天當地說衷情”;“生不離來死不離,生死與哥共堆泥。生不成雙死成對,閻王殿上做夫妻。”看,這火辣辣的山歌,火辣辣的情。她們唱起歌來,可以三天六夜不翻“豆稿”。她們為路遇歌堂、節慶歌堂、客來歌堂、婚嫁歌堂添了一把干柴,加了一道風景,歌聲歡快,纏綿嘹亮,此起彼伏,唱者如醉如癡,聽者如升仙境。即使“文革”十億人民十臺戲的日子,割“封資修”尾巴的那把鋒利之刀,也未能把山歌斬絕,也未能把歌聲割斷,仍有人在悄悄地吟,淺淺地唱,歌聲始終在人們的心頭縈繞,舍之不下,棄之不了。
瑤家女子,不少人從小就愛唱歌,從小就泡在歌的海洋里,少年就開始跟隨大人學習,由淺入深,唱源流歌、時政歌、生產生活歌、訓教歌、習俗歌、情歌、古人字謎歌,后來成了“歌爺”、“歌奶”“歌媽”、“歌姐”、 “歌哥”、“歌仙”。盤財佑、劉鳳英、從瑤家唱到縣、市、省里,唱到了北京;甘美英先后4次赴首都北京參加“國慶”、“五一演出”,并在參加全國少數民族歌手賽、全國青年歌手賽等演出活動中獲國家民委、文化部榮譽獎,受到了朱德委員長的關切接見;趙庚妹唱進了人民大會堂,毛主席、朱總司令等國家領導人都聽過她唱的瑤歌;趙湘邊唱歌邊舞蹈,連人都唱進了中央民族歌舞團,成為了國家一級舞蹈演員;盤琴演唱的音樂電視《盤王之女》,唱響大江南北,被中宜部、國家民委、國家廣電局的領導和專家譽為“新民族根源音樂”。 十六大、十七大黨代表瑤族女干部龍飛鳳,2007年參加十七大會議期間,她聲情并茂地演唱了瑤族祝酒歌:“一杯米酒一首歌,一個故事一條河,……。”其悠揚的旋律在人民大會堂久久回蕩,歡樂的歌聲灑進代表們的心坎,歌聲隨著電波傳遍了祖國的南北大江。就這樣,她們從歌妹唱成了歌姐歌嫂歌媽歌奶,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啦。
難怪有人說,瑤家女子是歌泡大的,是歌唱乖的,歌可以當飯吃,歌可以當衣穿。呵呵,此話一點不假!
瑤家女子跳起舞來也毫不遜色,什么“響鈴舞”、“度曼尼舞”、“長鼓舞”、“短鼓舞”等,伸手就來,出腳就跳,即使一把小“涼傘”在她們手上,也可以隨心所欲的舞動起來,滾傘、乘傘、轉傘,繞傘,一招一式,恰似仙女翩翩起舞,節奏鮮明,變化多端,寓意深刻,煞是好看。如今,瑤家女子與時俱進,成了十分了得的人,也和城里女人一樣,會欣賞《十面埋伏》、《二泉映月》、《命運交響曲》、《彎彎的月亮》,陶醉在音樂夢幻里;興趣來了也會步入歌舞廳感受現代人生,腳癢起來,“快三慢四、嘭恰恰、探戈三步踩”,在她們的腳下變換起舞,有模有樣;風和日麗出門登山涉水觀景,舉起相機,定格美好的瞬間;回家在電腦上擺弄剪裁磨皮美容制作,一張張可人的圖片映入眼簾,那個美啊,不亦樂乎!
瑤家女子,還會“哭”,那就是哭嫁。小時候跟隨母親、嬸娘伯母們進歌堂,聽哭嫁,邊聽邊模仿。時常幾個小女孩湊在一堆,躲開大人,學哭嫁,拿一方小手帕蓋住雙眼,邊哭邊數,幾乎可以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到了她們出嫁的時候,則可一顯身手了,加上真摯的情感,哭得聲淚俱下,哭父母的養育之恩,哭遠嫁他鄉,無法盡孝道之情,哭難舍難分同胞姐妹兄弟之情,哭親朋好友相幫相助之情,哭村坊鄰居友愛之情,哭得情真意切,哭得肝膽欲裂,哭得滿堂垂淚凄泣,在場人無不為之動容。一個哭字,如此了得!
瑤家女子,從小就習針線做女紅,挑花剌繡織錦,成了她們的必修課,樣樣會做,手法靈巧,采用“十字挑”、“長十字針”、“平直長短針”、“斜挑長短針”、“平挑長短針”的針法,則可挑繡出不同挑刺效果。 大路鋪、白芒營、濤圩一帶的瑤女,個個都是紡紗織布的高手, 一架老式的傳統木制織機,擺在家里,忙完了家務活,就坐上織機,手拿梭子,腳踩織機,巧手飛梭,信手織來。不大功夫,一團團麻紗線變成了一幅幅以藍黑色調為主的美麗圖案,緩緩地從木織機中流瀉出來。在菱形的花紋里,織著艷麗的“八寶圖案”,人稱“八寶被”,是瑤家服飾中的珍品。
最令人稱奇的是:瑤家女子大都大字不識一斗,就能在“八寶被”上盡展女紅精巧細膩風采,經那么一挑一織一繡一剌,一幅幅“犀牛望月”、“麒麟送子”、“雙獅搶球”、“金龍出洞”、 “龍鳳朝陽”、“蟠桃獻壽”等情感字樣,躍然出現在一床床被面上,還不乏山水、佳句、名言、詩詞,應有盡有,可謂女紅大觀!還有那《四季回文詩》:“香蓮碧水動風涼,水動風涼夏日長,長日夏涼風動水,涼風動水碧蓮香”、“秋江楚雁宿沙洲,雁宿沙洲淺水流,流水淺洲沙宿雁,洲沙宿雁楚江秋”……僅把十個漢字織成一圈,就是一首絕妙的七言古詩,等閑鄉野文人也未必有這般文采。其實,她們并不知道這些“符號”所代表的含義,她們只是視其為一個個不同的花紋圖案,能照著師傅傳授的圖樣織出來的。聽起來很荒唐,事實卻是活生生的。這一現實生活的斷章,卻比浪漫主義大師的想象力更精彩。
她們用原料低檔、織機簡陋、工藝簡單的東西,制造出斑斕多姿、意蘊深遠的“八寶被”,且結實耐用、美觀大方的瑤家服飾,成為民族文化的重要載體,成為了民族熣燦的瑰寶。
啊,瑤家女子,我心中的女神!
[編輯:黎實]
來源:江華新聞網
作者:孫春濤
編輯:redclo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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