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八十的母親自從父親離開我們之后就一直隨我“漂泊”。女兒出生后，我和妻子一直忙，也沒有養兒育女的經驗。于是，母親便成了女兒的全職保姆，吃喝拉撒、漿洗更換全是她老人家的事，甚至女兒出生四個多月時便和她奶奶同床共眠——用女兒后來的說法叫“相依為命”，因此，祖孫兩人感情之深，甚至超過我們做父母的，很讓我有些嫉妒。
    三年前，女兒離開江華到長沙上學，母親便一下子清靜下來。我和妻子照舊忙，不是早出晚歸便是幾天不攏屋，剩下母親一個人在家，除了每天做三餐飯，晾曬洗衣機洗出的衣服，剩下的時間就是在家看看電視，或到隔壁鄰舍和老人們談談白話、拉拉家常、打打小麻將之類打發日子。
    今年春天的一個早晨，我正要出門上班，母親喊住我說：“三崽，門口死了的那幾缽盆景，你還要嗎？”哦，原來母親是在問早幾年朋友送給我的那幾缽盆景，因為我對花草樹木的栽培一竅不通，那幾株原本造型十分漂亮的小樹早已腐朽，一片綠葉也沒有了。因此我隨口回答母親：“那盆景已經死了，沒有什么用了。”我又問母親：“您問這個干什么？”母親微微一笑：“我有用嘛！”。
    過了幾天，一個星期六的上午，母親一大早便忙碌起來。她叫我把那幾缽盆景搬放在門口窗臺下，把已腐朽的樹蔸拔掉。然后母親用水果刀把泥土翻撬起來，又用塑料袋從外面不知哪個地方弄來一些新土蓋上去。母親在那個長方形的大一點盆子里栽上兩棵四季豆，在正方型的盆子里種下四蔸辣椒苗，又在稍小一點的圓形的盆里種下一株茄子秧。種好后，母親用塑料桶從里屋提來一桶水，用口杯把菜秧澆透……
    日子一天天過去，母親種在盆子里的菜秧也一天天長大了。先是兩棵四季豆長出了嫩苗，母親找來幾根二、三米長的竹子插在盆子里，上端用繩子捆起來，免得被風吹倒，然后把四季豆的龍頭扶上竹子。由于有了依靠，四季豆新長出的龍頭唰唰唰地長，幾天時間便竄到了竹子的頂端，又過了幾天，四季豆便開花結果了，看著那掛滿枝頭，一串串一排排象門簾一樣又長又粗的四季豆，母親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母親先是把腳下和半腰的摘下來煮了吃，頂上摘不到的，她端來一張凳子叫妻子踩在凳子上把豆角摘下來。今年雨水好豆角結得多，吃不完的，母親便送給隔壁家的莫奶奶。
    不久，那株茄子苗和幾株辣椒苗也長大了。忽然有一天，茄子和辣椒開出了一片白花，這就引起了我極大的興趣和好奇，每天早上上班前，我必定蹲在盆子旁仔細認真地觀察一下它們的變化。辣椒花開后，不結子的就掉到了地上，掉得很多，一大片的。那些剛結的辣椒，開始時象米粒那么大，沒幾天就有手指那么粗了，鮮嫩鮮嫩的，個長而肉厚，讓人垂涎欲滴；茄子花開得少，每個枝岔只開一兩朵，掉得也少。剛開始結的茄子，表面象花生殼那樣粗糙，蒂花也是枯萎的，我總認為是凋謝了，但過了幾天茄子竟然長大了，表皮也逐漸潤滑有了光澤，心里真是高興極了。小時候，母親在家時每年都在地里種上一片茄子和辣椒，自己也曾給它們澆過水，但從來沒有這樣認真仔細地觀察過它們開花結子的全過程。
    每次我蹲在盆子邊觀察和欣賞母親種下的蔬菜時，母親便也顫巍巍地蹲下來陪我，滿臉笑容，不是說：“昨天我摘了幾個辣椒和五花肉炒”，便是說：“肥料不足，沒有買肥料，要不然茄子會結得更多，辣椒會長得更好。”有一次，母親說：“三崽，等扯了茄子和辣椒，我問隔壁王奶奶要一些蘿卜和白菜種籽，你到生資公司幫我買斤把肥料回來，冬天我煮蘿卜和白菜給你們吃。”說這話時，母親一臉的慈祥，心里非常高興，仿佛年青了許多。
    我嘴上應著母親，心里在想，過幾天我再弄幾個種花的缽子回來。

來源：江華新聞網

作者：周生來

編輯：redclou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