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華融媒
金柱一直盼著雨天來臨。
雨天一來，他就可以到山下的小鎮一次，買些米面，買些肉菜，買些黃豆，也買些電池、火柴之類的日常用品，更重要的是可以見到英子。
春天漲桃花水的時候，一連好幾天下雨，金柱照例去鎮上買些必需的東西，就遇見了英子。
英子那天背著一背簍雁鵝菌來賣，背簍剛一放下，就被外地來收山貨的老板買走了。雁鵝菌是山里的稀罕物，每年只在大雁南飛、北去的時候才采兩回。聽見夜空中有雁鳴叫，偏好又有一場細雨，山里自然就有鮮美的雁鵝菌冒出來了。雁鵝菌一般長在林中的刺蓬中，扣子般大小，燉湯、素炒，怎么做怎么好吃，是難得有的山珍野味呢。
金柱那天購買的東西多了，背了滿滿一背簍。偏生在一家小書店買一本書的時候，錢不夠了，翻遍了所有的口袋，都沒湊夠那本書錢。金柱很遺憾地要把書放下的時候，一邊也在買書的英子說，我給你墊上吧，默默地就把書錢替金柱付了。
金柱說，我是尖子嶺守哨卡的金柱，下個雨天我還來鎮上，到時把錢還你。金柱搖搖背簍，補充說，是把背簍里的東西吃完后的下一個雨天。
英子抬眼望瞭望天，很神往地說，你就在尖子嶺啊，哇，天那么高的尖子嶺，你在山上那不就像神仙啊！
金柱搔著頭，跟著英子望街巷上的那方天空，憨憨地笑。雨霧天氣，哪能看見云霧中的尖子嶺呢。
英子收回目光，說，不就十來塊錢，還不還都不要緊。
金柱說，不還，那這本書我不要了。
英子說，那就還唄，就按你說的，下個雨天哦。
金柱問英子住哪個寨子。英子說，莫非你要親自去找？
金柱說，萬一下個雨天你沒來呢，我好去找你。
英子知道金柱是真心的了，就說下個雨天，我注定來，就在書店門口等你，好不好？
金柱回到尖子嶺，很快雨季就過去了。直到一背簍東西都吃完了，天一直沒下雨。
這是個少有的春旱季節。金柱守在山頂的木屋，眼睛盯著望遠鏡掃視著茫茫林海。哪里冒煙，他就緊張得不行。幸好父親退休下山前告訴了他如何看煙色察山火，煙色淡黃那是村民燒荒，煙色飄白那是村民在生火做飯，煙色濃黑那是山林失火無疑了。他白天黑夜都把眼睛瞪著，生怕林子失火，把滿山滿嶺的樹木都燒沒了。守山，報火警，這是高山瞭望員的職責。在尖子嶺守了一輩子的父親下山前對他說，這些樹交給你，你要看護好，這滿山的財寶，是山里人的命根子，也是國家的命根子啊。
金柱巴望著下雨。他吃的糧食沒了，幸好還有幾把黃豆，他把黃豆炒熟了，放在衣兜里，時不時嚼幾顆；他喝的水沒了，幸好樹林里他挖了一個水坑，渴了就到水坑邊用樹葉蘸幾滴潤潤嘴唇嗓子。他最焦慮的是英子給他墊付的書錢，要是天一直不下雨，他就不能下山，英子會怎么看他呢？
老天像是故意給他難堪，就是不下雨。
夜晚，金柱坐在木屋邊，看著眼前滿天的星斗，孤獨地吹木葉。木葉聲和著林濤、山風、蟲鳴，把他的心事也吹得遠遠的。
當最后一把黃豆嚼完，最后一滴水潤在開裂的嘴唇上，金柱還是沒能盼來雨天。
金柱絕望中要點燃烽火向山下報警的時候，英子背著沉重的背簍走上了瞭望臺。
金柱的眼里閃著淚光，他對英子說：“還沒到雨天呢！”
英子從背簍里拿出一瓶水，遞給金柱。英子說：“你是怕下雨，怕還我的錢吧？”
金柱握著英子的手，淚水終于忍不住滾下來。
傍晚的時候，一陣風將滿天的烏云吹過來，籠罩了整個山野，久違的雨終于來了。望著木屋外珍珠織成一樣的雨簾，金柱和英子什么也沒說，就聽那雨聲，就看那些晶亮的雨滴。好久，英子開始生火做飯。金柱看著英子被火映紅的臉，說：“你不來，這雨還真的不曉得哪年哪月才會有呢！”
英子望著金柱，羞澀地說：“看你傻的，你以為我是神仙啊！”
望著木屋里飄散出的炊煙，金柱在心里說：“英子，你就是我的神仙啊！”
從此，高高的尖子嶺上，有了一座幸福的夫妻瞭望臺。
來源：江華新聞網
作者：陳茂智
編輯：redcloud